“什, 什么父在母亡的面相?”钱炎柱有些结巴,“他阿娘不是和人私奔了吗?”
顾昭:“刚刚那一下照面我就瞧出来了,大钱哥是父在母亡的面相, 《麻衣相法》中说了, 人的天庭有三纹, 唤做三才文,由上至下,分别为天纹、人纹和地纹。”
“天纹为父缘, 人纹为兄弟夫妻缘分,地纹为母缘,三才纹的纹路清晰且长短有度, 那便是亲缘和顺, 平安顺遂的面相, 大钱哥的地纹已经断, 说明他的母亲已经亡故了。”
钱炎柱几人听得神奇。
卓旭阳若有所思, “难道是和人走了后, 日子过得不顺遂, 这才没了?也不知道过身了多久了。”
顾昭:“应该是许久了。”
卓旭阳几人又看了过去。
顾昭也不卖关子,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眉毛的位置,又道。
“相面术中,眉毛正对的这两处为日月角骨, 左为日角为父,右为月角为母, 您们看到没,大钱哥的月角处有道疤, 瞧过去年岁挺久了, 这必定是他阿娘没了以后, 他磕到了。”
“月角有损,母亡故。”
钱炎柱和卓旭阳恍然,那疤确实瞧过去挺久了,既然是成定局的命运映射到面相上,大钱的母丧只会更久。
“哐当!”这时,饭堂里一声凳子倒地的声音。
顾昭几人顺着声音看了过去,就见钱伯明绊倒了个凳子。
他的目光朝顾昭这边看来,眼睛瞪得很大,浮起一层水光,嘴巴微微张开,好像下一瞬就要有泪落下。
他嗫嚅了下嘴巴,想要生气,想要质问,为何要说他阿娘死了?喉咙里却像哽了一把沙土,什么也说不出来,鼻头也有些红了。
顾昭几人面面相觑。
这是说曹操,曹操就到啊。
人真是经不起念叨!
陈长史给自己舀了一勺子的热汤到碗里,小声嘟囔一句,“大人真是金玉良言啊。”
顾昭也给自己抓了个饽饽,尴尬了。
对,大人方才都说了,莫要背后议论他人,瞧,她才插嘴说了几句,就被正主听着了。
卓旭阳起身,三两步过去将钱伯明拉了过来,按着他一道落座,拿了一副干净的碗筷,给他面前的粗瓷碗中添上一碗的浊酒。
浑浊的酒咕噜噜的倾倒到碗中,上头有酒醪悬浮,酒是温过的,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,不会喝酒的,单单闻着这酒香就要醉了。
卓旭阳举起自己的酒碗,碰了碰钱伯明面前的,神情认真,道。
“大钱小弟莫要见怪,我们也是话赶话说到了这事,嗐,总归是我们不对,哥哥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。”
说完,他咕咚咕咚几口闷了。
卓旭阳起了个头,钱炎柱紧着也给自己斟了一碗。
顾昭瞧了瞧陈长史,又瞧了瞧自己面前的汤碗,默默的拿起酒瓶子,往陈长史碗里斟得满满的,剩下的斟在自己的碗中。
陈长史:……
他瞧了瞧自己这杯,满甸甸的,拿起来,一不小心都会漾出来的那种,探头又瞧了瞧顾昭面前的那杯,只堪堪没过杯碗的三分之一。
得,这顾小郎也是个狡猾的!
陈长史没好气的瞧了顾昭一眼。
顾昭嘿嘿笑了下,她还小呢,可不能吃太多的酒!
一行几人都朝钱伯明敬了敬酒。
钱伯明哪里见过这等阵仗,当下慌得直摆手,忙不迭的应道。
“没,没什么关系,真,真的。”
背后说起这事又怎样,他见多了直接在他面前说的,呸口水加唾骂,那恶狠狠模样,就好像他阿娘掘了人家祖坟了。
他只是……
他只是听到说到他阿娘没了,心里难过罢了。
钱伯明摸上自己右眉角的那道疤,心里有些酸涩,有些难过,还有些茫然。
卓旭阳肃容:“大钱,我们方才是多嘴了,不过顾小郎可没有,虽然这话你听了后,心里会十分不舒坦,但是你别不信,我们顾小郎看得可准了。”
“是啊是啊。”钱炎柱附和了一句,紧着就压低了声音,道,“咱们靖州城谁不知道,顾小郎是人鬼两道通吃的主儿,本事大着呢。”
说完,他还比了个大拇指。
顾昭:……
顾昭狐疑的看了一眼钱炎柱。
她只听过黑白两道通吃的说法,还没有听过人鬼两道通吃的说法……她怎么觉得,自己那手撕鬼子,生吞恶鬼的名头,就是炎柱大哥传出去的?
“啊,顾小郎是走阴人吗?”钱伯明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顾昭。
顾昭正待说话,旁边的钱炎柱探过头就插话了。
“哎!”他故作皱眉的摆了摆手,“哪里才是走阴人啊,咱们顾小郎可厉害了,捉鬼,看相,请阴,画符,堪舆……那是样样都行的。”
“哇!”钱伯明眼睛晶亮的朝顾昭看去,“难怪,我头一次见面便觉得顾小郎不同凡响,一身气度着实不凡,原来是风水先生啊。”
顾昭莫名有些羞窘:“……过奖过奖。”
陈长史瞧得哈哈笑,他紧着就拿大勺给顾昭碗里添了些汤,笑道,“来,吃点菜,看来咱们顾小郎不会喝酒啊,才这么点儿浊酒,面皮都红了。”
他也给大钱夹了个饽饽,招呼道。
“一起吃吧,瞧你们忙来忙去的,应该是还未用饭吧,简单的先吃一些垫垫肚子。”
“哎!”钱伯明掰了饽饽,往里头夹了肉和菜。
才咬一口,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,一摸月骨处的疤痕,神色变了变,紧着就急急的吞下,朝顾昭问道。
“顾小郎,你方才说,我头上这道疤是我阿娘没了后才有的?”
顾昭点头。
钱伯明着急,“可,可是,这疤……我记起来了,那时他们说我阿娘和人走了,我心里急,想要追出去寻回我阿娘,急急忙忙的时候,一不留神磕在石头上摔的,流了老多血了。”
“我阿娘那时就死了吗?”钱伯明又慌又急,顿时坐不住了,“她,她真的是和人私奔了吗?”
这话一出,吃饽饽、喝汤、吃酒的几人动作都顿了顿,抬头朝钱伯明方向看去。
钱伯明急急的瞧过众人,“真的,就在同一日,就是他们说阿娘和旁人走了的那一日,我把脑袋给摔着了,摔得晕晕乎乎的,等我再醒来时候,已经过去两日时间了。”
“我就,我就再也寻不到阿娘了。”
钱伯明说到后面,声音都哽咽了。
“我不相信,他们都说阿娘不好,可阿娘明明一直很好,阿娘说等爹回来了就好了,可是,他们说爹不是爹,我是野种……”
他……
天知道他有多想喊汪驿丞一声爹!
可是人人都在骂,说他是野种,不配姓汪,只配跟着他阿娘姓钱。
钱伯明惆怅,他只能叫一声驿丞大人。
随着钱伯明说的这些话,陈长史面容逐渐严肃,他和卓旭阳对视一眼,彼此从对方的眼里都看到了慎重。
对上顾昭的目光,陈长史搁下筷子,长叹一口气,道。
“顾小郎,你和炎柱在府衙里当值不久,所以还不知道,有时面憨淳朴的乡人会做出何等的恶事,我和卓衙役当差久了,见过的恶事太多了,一些事听起来荒唐,但它却真真的发生了。”
他顿了顿,又道。
“如今听来,这位钱小哥的阿娘是不是和人私奔了,倒是不一定了。”
顾昭和钱炎柱对视一眼,一下就明白了陈长史话里的意思了。
大钱的阿娘要是被人害了,然后再伪装成和人私奔,如此,只要尸首藏好,哪里会有人发现不妥?再说了,这私奔的事可是丑闻,家里人只恨没这门亲,哪里会花心力去寻找?
要是果真如此,当真是杀人诛心啊。
陈长史:“钱小哥,你要是不介意,就和我们说一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吧。”
卓旭阳也敲边鼓,道,“是啊,大钱,不是我王婆卖瓜,自卖自夸,咱们靖州城的陈长史陈大人,那是里里外外一把抓儿的主儿,又能干活,能力又足,有什么蛛丝马迹他都能瞧到,因为他的细心,我们破了好几起大案子了。”
陈长史拱手,“卓衙役过奖了。”
转而,卓旭阳又道,“陈长史要是不成,咱们还有顾小郎啊,到时,你托他帮你寻一寻你阿娘,问问苦主,这事情也能明了。”
顾昭点头应允,“只要没有去投胎就成。”
钱伯明感激,“多谢你们了。”
他想了想,开始回忆自己知道的事,搜肠刮肚,争取不落下一丁半点的的蛛丝马迹。
……
仙安驿站这附近的山脉叫做小腰山,这一片的大村便叫做小腰村,小腰村是个杂姓村,其中,汪姓是村子里的大姓,因为靠着官道,交通便利,土壤又肥沃,小腰村的百姓生活倒是富足。
不拘是粮食还是果蔬青菜,沿着官道便能送到京里,换成银子,因此,这一片的人都珍惜自家的田地,毕竟这可不单单是能饱肚的田啊,这是能够长出金疙瘩,银疙瘩的土疙瘩呢。
汪驿丞和今日前来闹事的汪仁鹏是伯侄关系,嫡亲的。
汪驿丞年轻时候逞凶斗狠,最爱和人闲晃荡,不干正事,惯常拎着酒瓶子找人一道喝酒,再讨教讨教几招手脚上的功夫,美名齐越曰是切磋武艺。
他日子过得富足,除了祖上传下来的十来亩上好水田,租赁出去,扣到自己吃喝,还能剩好一些,再加上他交友广阔,消息灵通,倒卖些紧俏东西,就又是一笔银钱进账。
是以,他很是有些钱财傍身。
唯一不妥的是,他迟迟不愿意成婚。
按他自己说的话来讲,他喜欢一个人自由自在的过日子,不喜欢有婆娘管着,也不喜欢有小崽子拖累着,因为,儿女情长会影响他出拳拔刀的速度!
谁来劝都不顶事,问到身后事时,他哈哈畅笑一声,搂过自己的侄儿汪仁鹏,大笑道。
“瞧到没,我这侄儿像我吧,这眉,这眼睛……简直一模一样吧,走出去,我比他爹还像他爹嘞!”
“养老怕什么!”他一拍旁边小儿郎模样的汪仁鹏,圆眼一瞪,声音郎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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