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瑾这话只是随口一说, 但是一周之后，温家那边真的传来了消息。

来的人是陈临清本人。

女人这些年保养得当，依旧没什么变化。

拿着包坐在沙发上的时候, 看上去仪态万千，得体又端庄。

只可惜, 说出的话却让黎瑾差点一口水喷出来。

她说, 既然黎瑜回来了，温盛然也同意，那么结婚的事是不是可以提上日程了。

“温温同意了吗？”黎瑾道。

一旁的黎瑜没有说话，只是从他不自觉动了动的手指可以看出来, 他的心情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。

陈临清脸上表情不变，语气平静：“当然。”

她顿了顿：“他没有不同意的理由, 这对他来说, 是最好的选择，不是么？”

是选择。

黎瑜眉眼间松弛了一瞬。

陈临清的语气不算太友善，这只有一个可能。

那就是她跟温盛然之间谈论这个话题的时候，并没有称心如意。

温盛然很大可能, 直接反对了这个提议。

黎瑜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。

他知道自己像黎瑾说的那样，有些着急了。

如果没有陈临清, 他们或许还会照现在这样的模式一起相处很久，随着年龄渐长, 或许温盛然就能慢慢开窍，他们会拥有一段正常的恋爱。

但是他不能替温盛然选择出身, 这根刺注定会横在他们中间。

温盛然没有答应, 就意味着他没有想通，或者……

真的对他没有感觉。

黎瑜不能说没有失望。

但也有一些欣慰。

人是很容易受到环境、尤其是家庭环境影响的。

在温盛然长大的过程中，他最担心的就是因为陈临清的存在, 把他身上原本存在的少年气和倔气磨圆。

现在看起来，应当是并没有。

他知道温盛然不会就此妥协，但是他并没有在陈临清面前多说什么。

“那婚期？”他问。

黎瑾看着他，欲言又止。

陈临清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简单就答应，愣了几秒才道：“如果没什么问题，就商量着定，这个看你们自己的意思。”

她只要一个联姻。

具体制造一场浪漫的婚礼，这并不是她感兴趣的领域。

黎瑜颔首：“那就交给我。”

陈临清看着他，沉默了一瞬。

片刻后，她意味深长：“如果他对我不那么抗拒，就该知道，我确实也在为他考虑。”

黎瑜笑了笑：“阿姨，你是说，盛然对结婚很抗拒么？”

“当然不是这件事。”陈临清一秒就收回了目光，神色坦然地站起了身，“那么，具体的事宜之后再商量，过两天我会让我的助理过来。”

黎瑜没有揭穿她，站起来送了她出门。

很快，温黎两家要联姻这件事就不胫而走。

两家都没刻意瞒着，当然，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，毕竟那一天，温盛然在酒吧的那一句话算是石破天惊。

而在座的总有认识黎瑜的。

两家算是门当户对，不少人都在意料之中。

毕竟天上掉馅饼这种事只存在于童话，而现实99就是强上加强的联合。

不多时，婚期也定了下来。

19。

温盛然的十九岁生日。

这个日子是陈临清做主定的，理由算是双喜临门。

虽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，这个日子都被她视作是不幸的开端。

黎瑜听到的时候沉默了一瞬，黎瑾没他那么含蓄，直接就开了口：“她不会以为她儿子真的会觉得开心吧，拜托，十九年欸，前十八年她有关心过然然的生日吗？”

说完她才发觉哪里不对：“那个……”

“我不是那个意思啊。”她小心地道，“然然既然答应了，应该也是开心的，你……”

“这句话你信么？”黎瑜道。

黎瑾有些郁闷：“那我也不知道你俩一个个都在想什么啊。”

她之前知道黎瑜喜欢温盛然，又帮了温盛然一把之后，还以为之后，黎瑜会顺理成章，以一种细水长流的方式慢慢跟温盛然走到一起。

结果一向理智冷静的弟弟意外地变得强势。

而她以为黎瑜折腾了这么一出，是在往温盛然往反方向推。

至少，短时间内温盛然不会答应就这么结婚。

但是，那一日陈临清上门之后，他们又见过温盛然几次，提起这件事，对方并没有显得有多抗拒。

虽然，他对黎瑜还是很冷淡。

但是在酒会上，别人打趣般问起，他还是会开口承认。

“对。”他轻声道，“这是我未婚夫。”

“未婚夫”三个字每每一出现，黎瑾都能感觉到身旁的黎瑜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。

她起先还抱着看戏的心情，这会儿倒是开始心疼这俩别扭怪了。

一心疼还得心疼俩。

毕竟一个是亲弟弟，另一个是不是亲弟弟胜似亲弟弟的小宝贝儿。

听完黎瑾郁闷的话，黎瑜没多说什么，笑了笑。

然后，他站起身出门。

“去哪儿？”黎瑾问。

“试礼服。”黎瑜道。

一转眼就到了秋天，一切的筹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。

有的时候，黎瑜都会有些恍惚，就好像他真的要和他的小新娘马上要有一场在冬天的婚礼。

衣服是专门找了设计师设计的

说是试，其实尺寸都是量身定做，刚刚好。

空荡而华丽的试衣厅里，omega一身白色的西装，站在比他人大了许多的试衣镜面前，神色莫明。

片刻后，alpha走了出来，看到他，脚步停了停。

然后，他道：“很好看。”

是真心的赞美。

omega抬起眼，看到了alpha眼底的惊艳。

他沉默了一瞬，礼尚往来：

“你也很好看。”

这话也是实话。

周围陪同试衣服的工作人员习以为常。

他们的工作性质摆在那里，见过的虚假夫妻多着，不来试衣服的都有。

这样的对话，还让他们品出了一点拘谨中夹杂着几分不自在的甜，更何况，面前的两人相貌出色，气质优越，看着十分登对。

alpha笑了一声。

他走近，omega就自觉地仰起了脸闭上眼。

alpha顿了顿，还是低下头，在对方的额头上印了一个吻。

“还要。”温盛然轻声道。

黎瑜深吸了一口气。

他原本没想对温盛然做什么。

别说是亲吻，牵手、拥抱和触摸都没想过。

但是有一天他去x大看温盛然，晚上，他把人送回宿舍的时候，路过了一片树林。

高中或大学里总是有这种地方。

隐秘而安静的场所，一到晚上，就总有小情侣在这里卿卿我我。

黎瑜跟温盛然一前一后走在这，刻意忽略了周围的动静。

然后温盛然就停下了脚步。

“怎么了？”他回过神，问。

“你说，你喜欢我。”温盛然看着他，低声道。

黎瑜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，但还是开了口，很坦然：“是。”

温盛然沉默了一瞬。

黎瑜至今不知道他那个时候在想什么。

等到他反应过来，柔软的嘴唇已经贴上了他的，生涩又带着凶狠。

一触即分。

他看着温盛然，第一次丧失了语言功能。

而对方看着他的样子，却第一次笑了，像是觉得他的反应很有意思。

“不是说喜欢我，要和我结婚吗。”他轻轻地道，“为什么亲一下就受不了。”

有一有二，就有三。

在这次之后，他们就有了很多次亲吻。

有这样一触即分的，也有深入而探寻的。

黎瑜知道这样是不太正常的，温盛然从来没说过喜欢他，或许他根本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，他像是一只面对着新奇玩具的猫，伸出了爪子，逗弄的是他。

但是他拒绝不了温盛然。

没有人能拒绝自己喜欢的人投怀送抱。

就像现在。

温盛然说完那句话，他就俯下身，亲了一下对方的唇。

然后是辗转碾磨的品尝。

等到这个吻结束，整个试衣厅已经没有了人，夕阳的光芒自很高的天窗上打下来，给地面镀上了金色的光。

黎瑜把人放开，听到温盛然开了口。

“为什么要喜欢我。”他道。

他顿了顿，抬起眼，看到了温盛然清澈干净的眼睛。

刚刚的那句话，并不是幻觉。

因为他又重复了一遍。

“为什么要喜欢我。”他轻轻道，声音里带着颤。

他没有说下去。

但是黎瑜听懂了他的话外之音。

-为什么要喜欢我。

－为什么要背叛我。

-明明，你是我最信任的人。

温盛然的这句话显然憋了很久。

从黎瑜的角度，能看到他发红的一点眼尾。

很委屈。

从小到大，他没见温盛然这么委屈过，哪怕他们第一次见面，离家出走的小孩儿第一次认清了自己不受宠爱的现实，也没有过。

黎瑜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住了，隐隐地发疼。

他动了动唇，片刻后，他才冷静了下来。

“为什么不能喜欢你呢。”他轻轻地道。

温盛然看着他，没想到他还能说出这样的话。

“就因为我跟你一起长大。”黎瑜看着他，却没有停下来，“你叫我一声哥哥，所以，我就不能喜欢你了吗？”

温盛然觉得他说的很荒谬：“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
“那么。”黎瑜顿了顿，“就因为陈临清把你的婚姻当做商品，而我又恰好是她满意的对象，所以，这一辈子，我就不能喜欢你了么？”

温盛然怔住了。

片刻后，他抿了抿唇：“……我也不是这个意思。”

但是不是这个意思，又是什么意思呢。

这是个天然无解的悖论，源头就是陈临清。

只要陈临清一天没有放弃她的想法，而他的能力一天不够扳倒对方，那么他们就注定要僵持在这里。

而黎瑜的身份摆在那里。

他是陈临清最优先的选择，而恰好，他喜欢他。

如果他不喜欢他，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和黎瑜在私下里谋划，怎么对抗陈临清，怎么对抗这桩源头荒谬的婚事，就像他们小时候一起合谋，瞒着家长偷偷出去玩那样。

但是黎瑜喜欢他。

这是一种迁怒，温盛然知道。

黎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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